开放台湾水果进入祖国大陆市场情况的调研报告

任爱荣  赵一夫

近年来，台湾农业出于产业结构调整的需要，已经把水果业作为主要发展的产业，其规模和产值几乎占到台湾种植业的65%～70%。但由于受进口水果冲击，台湾水果价格不断下跌，外销市场也开始走下坡路。台湾水果业现在至少面临两大难题：一是岛内市场销售能力较弱，价格疲软，果农收益无法保证；二是加入世贸组织后市场壁垒降低，有限的市场受到岛外产品冲击。因此，开拓大陆市场已成为解决台湾水果业困境的一条捷径。为协助解决台湾水果丰收季节的滞销问题，实实在在地为台湾农民提供帮助，祖国大陆积极采取措施推动台湾水果在大陆扩大销售。

一、政策实施中遇到的问题

为了切实帮助台湾农民，特别是中南部果农解决水果销售困难，大陆政府在2005年陆续出台一系列优惠政策和便利措施，以促进台湾水果顺利行销大陆市场。其中，为了加快台湾水果在大陆市场的开拓，提高大陆消费者对台湾水果的认知度，祖国大陆各有关部门先后在几个销售台湾水果的主要城市举办多场展销会和品尝会。一方面，为了提高台湾水果在内地市场的知名度；另一方面，通过展销会的形式给台湾果农及水果商人试探大陆市场潜力的机会。2005年5月份以后，为了逐步推动台湾水果在大陆的销售和市场开拓，实现台湾水果出口与大陆消费市场的对接，“两部一办”与各地方政府积极配合促成了几次大规模的台湾水果展售活动，具有代表性的展会主要是福建“海交会”、上海“展销会”和北京“农交会”。期间，还在安徽、浙江、四川等地举办了多场展销会，都收到了非常好的市场效果。

以“5.18—7.18—10.18”为主线的各类经贸交流会和展销活动，对促进两岸农业界的接触和交流，增进两岸人民的了解和互信，以及培育和建立两岸稳定的农产品贸易渠道起到了极大的影响和推动作用。在这些政策及配套措施的落实过程中，祖国大陆各地的政府部门、民间机构及企业单位也都在根据自身的经济和地理条件，积极促成台湾水果行销大陆的常态化发展。

（一）贸易通路问题

台湾水果自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开始进入大陆以来，一直都是经香港转口运抵广东里水，然后再从这个全国最大的进口水果集散地发往全国各地。这条路径有两种运输方式：一是使用卡车拖运集装箱或散装货车经由港深边界皇岗、文锦渡或沙头角口岸进入深圳，再经陆运至广东里水水果批发市场；二是从香港港口卸货，改用内河平底驳船沿珠江支流运至广州市花都区碳步镇，然后转陆路运至广东南海市里水水果批发市场。2005年以后，为配合台湾水果顺利出口大陆市场的优惠政策，允许台湾水果经由所有对台湾水果有检验检疫能力的口岸进入大陆市场。但由于两岸目前没有实现直航，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运输路线仍要绕经第三地转口进入大陆，空运要绕经香港，海运要绕经香港或日本石垣岛。两岸间运输成本过高，造成台湾水果在大陆销售价格骤升。据调查和对比结果显示，大部分的台湾蔬果出口到大陆市场以后的售价一般都是岛内价格的2倍以上，有的甚至高达5-6倍。

（二）建立稳定市场销售渠道与货源供应的矛盾

大陆给予台湾水果零关税和通关便利等优惠措施，旨在解决台湾果农丰收季节产品滞销的问题。而台湾受限于土地面积狭小的影响，水果年产量仅为大陆年产量的3.8%~4.4%的水平（黎坚，2004），因此，既容易出现滞销也容易出现供应短缺的现象。以2005年为例，由于受台风等自然灾害影响，台湾水果大幅减产，在北京和上海等地的市场调研中发现，一些台湾水果品种常常出现缺货现象，由此显现出市场供应问题。

目前，台湾水果在大陆销售市场还处于培育和发展阶段，形成稳定的销售渠道和消费群体，需要有稳定的货源支持。而台湾水果价格波动幅度大，货物供应量有限的特点对市场的发育和持续发展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三）通关便利与严格检疫的矛盾

为了配合大陆给予台湾水果的进口优惠政策有效落实，自2005年3月起，大陆许多口岸的海关、检疫部门相继出台便捷通关措施，以保证台湾农产品快速、及时通关。以上海口岸为例，对台湾水果入境实行五大措施，开设了方便快捷的“绿色通道”，做到快速审批、快速报检、快速检疫、快速检验、快速放行，台湾水果入沪可以做到随到随检，全天候实施查验，通关检疫时间大大缩短。

根据福建等地检疫部门的介绍，这些快速检验检疫措施的确大大加快了台湾水果的通关速度，但对于检疫部门来说，快速检验检疫和严格控制疫病虫害的进入是一个两难选择。2005年台湾水果受灾严重，产量低，即使有大陆方面一系列政策措施的推动，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规模仍比较小，通关便利与严格检疫的矛盾不很突出。当台湾水果产量增加，出口大陆的贸易规模也会随之扩大，这一矛盾也将会十分突出。

二、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市场效果调查与分析

（一）对大陆消费者的市场调查

2005年8月初，研究人员分别在北京和上海两地做了台湾水果消费者问卷调查，结果显示，两地消费者对台湾水果的消费水平和消费倾向非常接近，但在消费行为上存在一些差异。

表１  北京和上海两地台湾水果消费者问卷调查结果对比

地区

消费者调查结果

北京

l          70%左右的消费者购买台湾水果是用于个人或单位送礼；

l          60%左右的消费者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月收入在1000-2000元的消费者仅占10%左右；

l          感觉台湾水果口感好作为首选因素购买的消费者约占70%；

l          60%左右的消费者认为台湾水果的价格较高，另有20%左右的消费者认为价格可以接受；

l          对台湾水果在大陆的销售前景持乐观态度的人约占40%，认为前景一般或不好的消费者也占到调查对象的50%左右。

上海

l          购买台湾水果用于个人品尝的占50%左右，用于个人或单位送礼的仅占30%左右；

l          月收入在5000元以上的占60%，1000-2000元较低收入的消费者占到30%左右；

l          购买台湾水果的动因比较杂，认为口感好而购买的仅占到大约30%；

l          40%左右的消费者认为台湾水果的价格较高，同时也有40%左右的消费者认为价格可以接受；

l          对台湾水果在大陆的销售前景仅有大约10%的消费者认为一直会很好，70%左右的消费者认为前景一般或不好。

通过北京和上海两地消费者对台湾水果的消费调查反映出，大陆消费者普遍认为台湾水果在大陆的销售价格比较高，而且销售前景不乐观，消费者也都主要集中在高收入群体。

（二）台湾水果对大陆本地水果市场的影响

台湾出口大陆以热带水果为主，在大陆市场上与之形成竞争的水果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产自福建、海南、广西等地的本地水果，另一类是来自东南亚国家的进口水果。这两类水果与台湾水果在品种和品质方面都非常接近，但存在明显的成本和价格差异，竞争的形式和占领的市场也各有特点。

１．台湾水果与本地水果的竞争

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台湾许多热带水果的优良品种开始被广泛引入大陆东南沿海地区，目前台湾出口大陆的水果种类在福建和海南等地均有种植。有统计数字显示，海南每年销往内地的水果有160多万吨，遍布全国60多个城市，经过多年发展已形成了固定销售渠道、固定的客户群，而台湾水果目前仅在少数大中城市销售，并且受运输时间、数量等因素制约很大。因此，二者在大陆绝大部分市场上的还没有形成竞争态势。

在台湾水果进入大陆的宣传带动下，大陆消费者对台湾品种的热带水果认知度大大提高，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东南沿海生产的同类水果在内地市场的销售。因此，台湾地区水果零关税的进入，不仅没有对本地同类水果造成大的冲击，而且在销售市场方面还形成了互补效应。

２．台湾水果与东南亚进口水果的竞争

从2003年10月1日起，中泰两国在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框架协议中的“早期收获”方案下，提前对两国间蔬菜和水果类产品的贸易开始实现了零关税。零关税实施后，中国大陆从泰国进口水果的价格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水果进口增长明显，其中有一部分是替代了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进口。

台湾水果目前占领的仅是大陆高端水果市场的一部分，与之形成竞争的主要是泰国、越南、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生产的热带水果。对比2003年大陆自台湾地区及这些东南亚国家进口热带水果的价格发现，台湾水果在大陆销售的价格不仅远比大陆本地产的同类水果高，而且也普遍高于东南亚国家的同类水果。因此，台湾水果在大陆高端水果市场受东南亚水果的竞争压力较大。

（三）促进台湾水果进入大陆市场的政策效果

从2005年5月，大陆逐步落实对台湾水果进口的便利优惠措施以来，两岸民众普遍反映出对扩大两岸农产品贸易的热切和支持，许多大陆消费者也是首次开始认识和尝试台湾水果的美味。同时，在台湾水果出口大陆过程中也使台湾社会，特别是台湾农民开始切身体会到加强两岸农业交流与合作带给两岸人民的直接利益和好处。

１．取得了显著的政治效应

自从祖国大陆给予台湾果农一系列进口优惠措施以来，实实在在地让台湾民众特别是台湾中南部水果主产区的果农感受到了来自祖国大陆关怀和体恤。虽然今年台湾水果受自然灾害影响严重，旺季滞销的困难相对较弱，但有利的政策和有效的推进使台湾农民看到了与祖国大陆加强往来的长远利益。同时，2005年的水果贸易促进政策在台湾岛内社会各界引起了强烈反应，直接影响到了台湾“蓝绿”阵营对峙的主动性和年底举行的台湾地区县市长选举。台湾国民党主席马英九甚至评论说下半年台湾当局对两岸政策的一些松动明显是“水果逼出来的”。可以说，2005年对台水果贸易促进政策最大的收获是拉近了两岸基层民众的认同感，增进了两岸一家的感情，对台湾当局背道而驰的“台独”行径造成了较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为促进祖国统一的活动和主张赢得了主动权。同时，此一政策的推进，催化和加快了两岸社会各界对祖国统一的企盼和步伐。

２．为台湾水果及其他农产品的进入祖国大陆市场提供了思路和模式

虽然2005年台湾水果的生产状况不理想，但是在祖国大陆的积极推动下，台湾水果对大陆的出口仍出现了大幅度的增长。据台湾媒体报道，截至2005年11月底，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金额约为去年的4倍。开放台湾水果进入大陆市场促进政策的成功落实，为进一步扩大台湾水果及其他农产品进入大陆市场提供了思路和指导。特别是祖国大陆各部门的积极配合下，举办的以“5.18—7.18—10.18”为主线的台湾水果展销活动，为台湾水果进入祖国大陆的市场开拓提供了很好的借鉴模式。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过程中，从检验检疫和便利通关措施中直接获得25%左右的运输成本下降和5%左右的损耗率下降，使台湾农民切实感受到了开拓祖国大陆市场的丰厚利益和美好前景。

３．为进一步推动两岸农业合作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祖国大陆积极促进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各项政策落实过程中，两岸农业界、工商界、学术界及两岸主要政党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明显加强，特别是在祖国大陆举办的多场台湾水果展销及两岸农业交流学术研讨会上，汇集了两岸农业、经济、社会等诸多领域的研究人员和学者，形成了共商两岸融合与发展的热络局面。

同时，水果贸易的促进过程中，连带出的两岸农业合作中存在的检疫、运输、人员技术交流等各方面的问题与障碍，赤裸裸地摆在了社会公众面前，激发形成了两岸各界合力推动农业合作深入发展的良好形势，为两岸其他领域的沟通与合作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另外，台湾农业界包括农民、技术人员和投资商在此过程中，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到祖国大陆发展的巨大利益，从而也带动了祖国大陆的台湾农业合作试验区和创业园区的发展。

三、进一步推动的政策建议

开放台湾水果进入祖国大陆市场的政策落实为两岸农业经贸交流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契机。巩固和扩大已经取得的成果，需要务实地推动两岸农业经贸交流的向更深、更广的方向发展。

（一）台湾水果在大陆只适合占领部分高端消费市场

从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市场分析得出，台湾水果在大陆高端消费市场有其自身的优势和发展空间，这对台湾其他农产品出口大陆提供了有益的经验和参考。但由于台湾农产品生产成本高，且又受到产量和运输时间等因素的限制，从成本角度考虑，多数产品出口大陆都是非常不经济的。因此，促进台湾水果及其他农产品出口大陆，只适合针对部分在台湾有独特生长优势且价值较高的产品，如莲雾等。

（二）台湾水果行销大陆关键是要降低流通成本

由于两岸不能直航，运输成本成为限制台湾水果进入大陆市场的最大障碍。另外，台湾水果进入大陆市场以后，由于大陆幅员辽阔，运输和流通成本的控制也是一个重要环节。目前，需要依靠部分省市的区位优势和经济优势，在现有运销流通网络的基础上，形成台湾水果及其他农产品行销大陆的稳定流通渠道，降低运输和流通成本，提升价格竞争力。

（三）两岸农业优势互补应以生产要素的流动为主

由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市场分析还得出，两岸农业交流与合作的优势在于生产要素的互补。产品贸易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调节和弥补两岸农业生产领域的不足，但两岸农产品的生产成本差距较大，台湾农产品与大陆农产品相比，普遍缺乏竞争优势，在大陆的市场空间非常有限；台湾的市场空间总量很小，大陆农产品出口台湾的潜力也比较有限。要使两岸农业真正发挥互补优势，在国际市场的激烈竞争中获得双赢，两岸农业交流与合作应当遵循“生产要素流动为主、产品贸易为辅”的原则。

以水果为例，促进两岸水果业的共同发展，充分发挥两岸各自的优势，可以采取两种方式：一是将台湾的技术和品种引入大陆进行种植，结合优势占领国际市场；二是发挥部分特色品种在台湾种植的优势和特点，开放大陆游客游到台湾观光品尝，带动台湾休闲农业的发展，即所谓“过来种”或者“过去吃”的方式。这种互利双赢的发展思路，在两岸近20年的农业交流与合作中已经逐步得到验证。

（四）促进台湾水果出口大陆要处理好政府行为和市场规律的关系

由于两岸特殊的政治经贸关系，仅仅依靠市场经济规律的调节，两岸农业交流和农产品贸易往来受到诸多人为限制，发展速度很慢，甚至会长时期停滞不前。以促进台湾水果出口大陆为例，一直都是大陆的政府机构和民间组织在积极推动促成，台湾当局在此过程中百般阻挠。至今，虽然大陆单方面给予了台湾优惠贸易措施，但在贸易通路及贸易手续简化方面仍受到台湾当局的阻碍和限制，不能顺利实现。因此，在两岸农业交流及农产品贸易方面，祖国大陆的政府机构和民间组织在前期的推动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包括对台湾水果进入大陆市场的市场开拓和宣传，也是在政府推动下逐步展开的。

然而，在市场启动以后，要实现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常态化经营，在供需力量的作用下实现市场均衡，政府应当逐渐让位给市场，不必要重点扶持部分企业参与竞争，也不必要控制和规划水果流通的环节和区域分布。政府需要继续推动的是消除阻碍两岸贸易的政策壁垒，为两岸“三通”的实现和农业交流顺利开展提供稳定的制度环境。同时，在市场运行过程中，发挥规范和引导的作用，维护好市场秩序，限制垄断、地方保护以及不正当竞争等损害市场的行为。至于内地市场行销网络的建立、适销品种的选择、市场信息的流通都可以交给企业在市场参与中自行完成。

总之，大陆给予台湾水果进口优惠措施首先在政治上取得了良好效应，对台湾分裂势力形成了较大的压力，使台湾社会底层真正有机会了解到了祖国大陆的善意；经过对台湾水果进口的政策推动和宣传，使大陆消费者对台湾水果的认知度大大提高，产生了一定的经济效应。然而，促进台湾水果及其他农产品顺利出口大陆，在大陆市场稳定地占领一席之地，还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值得一提的是，通过台湾水果出口大陆的市场效果分析可以了解到，大陆广阔的消费市场，能够为台湾解决农产品销售困难提供有利帮助，但并不是台湾农业和农产品贸易的根本出路，两岸农业优势的发挥还主要在于农业生产要素的流动和互补。